【七五折】《大雨》
现实向，勿上升。
“你始终不会懂我在为你担心些什么
雨是不会停的
有些时候雨是不会停的
并不管你是否有伞”
（一）
吴哲晗喜欢雨天。
上海的雨总是细细密密的，远远望去世界像浸在一片水汽里，雾蒙蒙的。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外务或者训练，吴哲晗就会抱着圆圆坐在窗台上，一边撸着怀里小家伙细软的毛，一边望着外面的雨幕发呆，时不时轻哼两句最近喜欢的歌。
这样的时光总能让她感到难得的轻松自在。
“说话是件很累人的事。”吴哲晗一直觉得，“沉默的时候世界才显得清爽。”
（二）
在雨势眼看着越来越大的时候，吴哲晗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缓缓起身，把怀里打盹的小家伙轻轻放在猫窝里，穿上大衣，拿着伞出了门。
雨天的工作日清晨，街上没有什么人，吴哲晗拐进这家常去的便利店时，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店员正在柜台后面打着哈欠看pad里播放的选秀节目。
吴哲晗在货架之间穿来穿去。粥，酸梅汤，半熟芝士，嗯，都是那人爱吃的，买这么多应该够这两天的吧，吴哲晗思考了两秒钟，又伸手多拿了一点，给她备着路上吃好了。
走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店员的pad里正好放到昨晚直播最后的那一段，“下面为大家揭晓青春有你第二季，第一名，来自丝芭传媒的训练生，许佳琪！”接着便是台下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吴哲晗想起昨晚屏幕里那双蓄满了泪的眼睛，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哭的还是那么丑”她在心里轻轻发笑。
（三）
回到中心的时候雨已经快要停了。
吴哲晗抖了抖大衣上的雨水，回到房间放好东西，就去了化妆间。公司要为凯旋而归的孩子们举办盛大的欢迎会，如同送她们走的那天一样，她们会再次带着笑容，拿着捧花，穿过熙熙攘攘的粉丝，向他们致谢。只不过这一次，路的尽头不再是通往未知旅途的大巴，小钱队长会带着留在上海的队员们，在家门口盛装欢迎她们回家。
化妆间里，吴哲晗画好了妆，在等着把头发烫出大波浪的那点时间里，盯着身上的蓝色战袍发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不同于别的演出服大多属于某一支舞的具体场景，这套质地硬朗的战袍总让她觉得真正属于她们自己，也让她觉得这七年来这些女孩子们凑在一起，是在做一件颇为热血的事业。
“七年啊。”吴哲晗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怎么这么快呢。”
等到小钱在化妆间门口催促大家集合的时候，吴哲晗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对着镜子摆弄了一下烫的恰到好处的大卷发，就起身往外面走去。孔肖吟走在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吴哲晗转过头去，沉默地笑了笑，这么多年的队友，她知道消音姐想说什么。
列队站好，看着粉丝越来越多，吴哲晗的心也跟着打起鼓来，两个小人在心里偷偷地交锋。
一个在骂自己没出息，紧张个什么劲儿，又不是第一次久别重逢。
另一个说，这次不一样，你知道的，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当吴哲晗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时，那辆大巴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门口。在粉丝四面八方的欢呼声中，远征归家的游子一个接一个地从车上走下来。在那人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吴哲晗突然觉得不纠结了。
大家好像都瘦了一些，走过粉丝后每个人手里都抱着满怀的花束和礼物，钱蓓婷站在吴哲晗她们的队列前面，带头向走来的伙伴们喊道“辛苦了，欢迎回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向她们鞠躬致意。
来人们纷纷鞠躬回礼后，便陆陆续续地冲进队伍，和大家抱在一起。三哥被小钱、消音姐和大c架在中间，喊着今晚一定要一起吃饭为她接风。莫莫和戴萌冲上来揽住吴哲晗的脖子，问最近她们不在剧场好不好。
许佳琪慢慢地走在最后，戴萌和莫寒看见来人之后便默默地放开了吴哲晗，退到一边和思思她们拥抱。
吴哲晗看着那人慢慢地走到自己面前，抬起头露出标志性的狡黠的微笑，问自己“五折，你有没有想我？”吴哲晗觉得自己的心化成了一摊温暖的水，过去的那些心酸和不甘，都融化在了里面。
于是她嘿嘿地笑了起来，一边应着“想了，想了。”一边熟练地接过许佳琪手中的花和行李，任由许佳琪拉着自己的衣角，往中心走去。
（四）
打开许佳琪房间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微微的霉味。也是，毕竟这么久没有住人了，天又老是下雨，吴哲晗心想。
犹犹豫豫地开口：“要不…先住我那？反正也只有今天一晚。”
许佳琪看着她的眼睛，两秒钟后轻轻地说：“好呀。”
两人默契地闭口不谈明天，或未来。哪怕明天许佳琪和戴萌就要从中心彻底搬走，跟随限定团进行活动，哪怕一期生毕业的未来也已近在眼前。
把箱子推到自己房间，闪身让那人进来，关好房门后顺手把桌子上准备好的零食递过去，又翻箱倒柜地找出干净的毛巾和睡衣，擦干那人被雨滴沾湿的短发。
“路上累了吧。”吴哲晗说，“吃点东西先睡会儿，晚上消音姐组了局，给你们接风。”
顿了一下，“也给你和老戴践行。”
许佳琪没回话，吴圆圆从她坐下的那一刻就预备好了似的跳进她怀里，她心不在焉地摸着圆圆顺滑的毛，出神地看着窗外的越来越聚集的乌云。
过了好久，她才看向吴哲晗，轻声开口问：“上海最近总是这样下雨吗？”
“嗯，总是下雨，所以要多穿一点，不要老是把伞弄丢。”吴哲晗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走到窗边去关窗户。突然地，就从背后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心里一惊，还没想好要不要转过身把那人揽在怀里，背后抱着的人就缓缓开了口。
“五折，我这次做的还不错，对不对？”
“当然，我早就说过，我们kiki是最适合舞台的人。”怀中的人开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许佳琪说不出话来，怀里这个人好像永远是这样，温柔的，深情的，永远无条件地相信自己。
这七年来，无论什么时候看向她，这人总是这样，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朝自己笑。
（五）
其实不能见面的日子里，许佳琪时不时地会梦到怀中的人。
在梦里，有时是她们刚认识的样子。彼时两个人还是十几岁的年纪，梳着土土的发型，还不会化妆，在镜头面前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却能手牵着手义无反顾地闯进这条看不到未来的河流。
有时，会梦见总选。许佳琪是一直很喜欢看吴哲晗总选的。她始终记得最初那人加冕荣耀的样子，那时候她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等等我好不好，吴哲晗，我会努力赶上，努力站在你身边。后来，看着她受挫，再看着她一步一步重回巅峰，许佳琪又心疼又骄傲，她骄傲那人坚定努力的品质，却也心疼她短时间内的暴风成长。很多时候，看着那人越来越多的沉默，许佳琪都会在心里喊，再等等我吧，吴哲晗，不要走的这样快，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成长到足够强大，让我也能保护你。
有时候，也会梦见和她一起的舞台。山呼海啸间许佳琪望向她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映出的自己，都会没来由地觉得难过，她私心想让世界都知道她的心意，想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向全世界宣告那人是特别的。却只能借着舞的名义，在吴哲晗怀里多呆一秒。
但是更多的时候，吴哲晗只是在梦里朝自己笑，眼睛里闪着令人着迷的光，然后在自己跌跌撞撞走上前去的时候，伸出手揉揉自己的头发。
每次吴哲晗出现在梦里，许佳琪就知道，无论自己身在何处，都将迎来一场安稳的睡眠。
（六）
回过神来，这个拥抱已经持续的太久，怀里的人或许只当她是太累了，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留出不太宽阔的后背给她依靠和休息。又或许，那人也在贪恋这片刻的温暖。谁知道呢。
许佳琪缓缓松开环抱在那人腰间的手，换上狡黠的微笑，问“哲宝宝要不要一起睡午觉呀？”
吴哲晗不出意外地回了她一个熟悉的白眼，然后乖乖地在她旁边躺好。
确实太累了，一根弦紧绷得太久，回到熟悉的家里才敢慢慢地放松下来，一放松疲惫就席卷而来。还好，在吴哲晗身边，可以安心地睡去，许佳琪这样想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七）
许佳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雨淅淅沥沥，穿过昏黄的灯光，落在地面的水洼里，激起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波纹。
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屋里昏暗的光。吴哲晗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面写着什么，头发还保留着早上烫好的大波浪的样子，浓密地披散在肩背之上。台灯压的很低，只隐约从那人挺直的脊背周围漏出几丝光线。
“真好看。”许佳琪心想，然后软软地叫了一声：“五折。”
吴哲晗听到自己的名字，迅速地把面前的纸收好，起身走到床边，看着被窝里那人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咧开嘴笑了起来。
“醒啦。趁着消音姐还没冲过来问你是不是不给她面子，快起床，该去吃饭了，咱们孔鹅的战斗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佳琪把脸埋在被子里，也笑了起来：“不怕，你会保护我。”
“嗯，我会保护你。”吴哲晗伸过去扯被子的手顿了一顿，轻轻地说。
（八）
吴哲晗和许佳琪收拾好自己，走到饭店的时候，离和消音姐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还没打开包厢门就听到里面鹅叫连连，夹杂着三哥控制不住的大碴子东北腔。吴哲晗和许佳琪对视了一眼，都笑出了声，心里了然今晚大概又有一半的人要被扛回中心。
落座的一秒，面前不出意外地出现了两杯酒，孔肖吟分明已经微醺，喊着是不是全团最拽你孔姐提不动刀了，迟到的罚酒！吴哲晗边和消音姐说笑边接过酒杯，然后大喇喇地去和许佳琪碰杯，又突然加大力道，碰地那人杯子里的酒快要洒出一半，也不多看一眼便仰头把自己手里那满杯酒一口气喝下。许佳琪看着自己手里只剩一半的酒杯，也笑眯眯地喝了个干净。
孔肖吟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包厢门又砰地打开，戴萌和莫寒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孔肖吟也不和七五纠缠，转头去罚那二人的酒去了。
吴哲晗看着走进来的戴莫，突然一瞬间想起了18年分队的那个时候。那时候这两人也是这样，像大家长一样沉默地站在一起，眼睛里闪着水光，好看的眉宇间都是悲切和无能为力。这么多年，辛苦了啊，吴哲晗在心里轻叹一口气。
这顿饭吃的热闹非凡。雨天让外面的气温降了不少，包厢里热气腾腾的火锅甚至在这个春夏交际的时刻让玻璃窗都蒙上了一层雾气。除了不能喝酒的几个人，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的戴萌、许佳琪，以及有私心的吴哲晗，剩下的人都在狂欢一般地喝酒、聊天，聊过去，聊未来，聊这些年来的酸甜苦辣，也聊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酒开了一箱又一箱，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九）
散场的时候，大c已经趴在桌子上爬不起来，小钱吃力地把她扛在背上，孔肖吟被孙芮架得死死的，免得她下雨天还到外面疯跑，莫寒喝的神志不清，抓着戴萌的衣领不撒手。把这些人一个一个送上回中心的出租之后，吴哲晗转头回包厢查看有没有落下什么随身物品，又去前台把账结了。她喝的酒倒是不多，只是满脑子都是戴萌上车前投向她的那一个悲伤又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知道老戴的意思，吴哲晗从来都不是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木头。
甩甩头走向饭店大门口，就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委屈巴巴的小狐狸。
“五折，我的伞又找不到了。”
吴哲晗又笑了起来，在许佳琪面前吴哲晗总是忍不住发笑的。
她走到许佳琪身边，撑开自己手里的伞把那人一起罩在伞下，说：“走吧。”
吴哲晗总是喜欢买很大的伞，当然，她自己是很高挑的，大一点的伞在她手里也不会显得长，只不过她身形过于单薄，一个人走在大大的伞下总是让人觉得有一点空荡。
许佳琪心满意足地挽着吴哲晗的手，乖乖地躲在她的伞下，向中心走去。两人都很有默契地走的很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她不在的时候剧场发生的趣事，也聊她在节目里怎么还是那个许憨憨。
许佳琪闻着吴哲晗身上好闻的味道，混杂着干干净净的洗衣粉味，她常用的那款香水味，还有说不出来的吴哲晗特有的那个味道。这些味道让许佳琪觉得无比安心。
抬起头的时候忽然看见了歪向一边的伞柄。
怎么原来都没有好好注意过呢，许佳琪心想，好像原来也是这样，一起打伞的时候身边的高个子总会自然而然地把伞偏向自己这边。突然地，许佳琪的鼻子就酸了，七年了啊，好像一直以来身边的这个人都在微笑着，沉默地包容着自己的任性，无论在别人眼中许佳琪已经成长为多么独当一面的大人，吴哲晗却一直固执地把自己好好地罩在她大大的伞下，不忍心让一滴雨淋湿她。
想到这里，许佳琪停下脚步，落下一滴泪来。
吴哲晗也顺从地停了下来，晚上的路灯昏黄，那人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她细不可知地问：“五折，毕业之后，你要去哪？”
“还没决定好。”吴哲晗低头看着那人细细软软的头发，温柔地开口，“大概不会再做这一行了吧，这些年也有了一点积蓄，或许换个城市开个猫咖也说不定。”
“那我呢，我怎么办？”那人的声音已经染上了一点哭腔，戴萌那个复杂的眼神又猛地出现在吴哲晗心上，刺的她难受。
她犹豫了一下，把许佳琪轻轻地拥进怀里，在她耳边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哄小孩子一般的温柔语气：“我们kiki还会走很长很长的路，在下一个星光璀璨的高台上被万人瞩目。”
怀里的人听闻，终究是哭了出来，双手把吴哲晗勒的有点喘不过气来。“吴哲晗，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永远比这更多。吴哲晗，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吴哲晗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了，在这个雨天里，好像每一滴雨都落在她的心上，水汪汪一片，让她觉得无法呼吸。半晌，她紧了紧拥抱的那只手，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许佳琪，这么多年了，你知道的，我永远没办法拒绝你。我的猫咖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好吗，如果很久之后你还记得，就来看看我，好吗。”
怀里的人抬起头，盯着吴哲晗的眼睛，眼里的光忽明忽暗，像是有一场暴风雨下在里面。“五折，这些年我对你说过的话，你都明白吗？五折，不要结束，好不好？”
吴哲晗的大眼睛里忽然就漫上了水汽，很久之后她最后一次开口：“可是kiki，我们从没有开始过。”
（十）
两人在雨中沉默地走回中心，许佳琪一路上仍然紧紧地靠在吴哲晗身边，能多呆一秒钟，也是好的，她暗暗地想。
在吴哲晗房间门口，许佳琪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开了口，说她还有一屋子的行李要收拾，今晚还是回自己房间凑合睡就好。吴哲晗点了点头，回屋把她的行李箱吃力地拉出来，也没忘记把早晨买的零食放在袋子里一同拿给她。哦，还有一把全新的雨伞。
“晚安。”吴哲晗微笑着。
“晚安。”许佳琪也笑了。
第二天许佳琪离开的时候，上海的雨仍下个不停，她一只手打着伞，在staff的帮助下费力地把几大箱行李扛进车里。站在车门前的时候，许佳琪犹豫了一秒，她知道的，吴哲晗这时候一定站在楼上的窗口旁，沉默又温柔地注视着她。
就像一直以来的每一天那样，就像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那样。
许佳琪没有回头，她收了伞迅速钻进车里，关上车门。
车慢慢驶远了，楼上的吴哲晗才从窗口旁回过神来，摸摸鼻子，哼起一句，我真的陪她淋过大雨。
（十一）
车上，戴萌交给许佳琪一封薄薄的信。
打开来，吴哲晗的字一笔一划地写在那里。那是一首叶青的诗。
“雨下得好大
你理应是在屋子里
但我怕你被其他的东西淋湿
岁月之类 人群之类
你常常把伞弄丢
你的伞都很好看
小小的白云
载着你
去许多地方
在大雨之中
你始终不会懂我在为你担心些什么
雨是不会停的
有些时候雨是不会停的
并不管你是否有伞”
许佳琪看着看着，又落下泪来。随即却又在心里轻轻地笑了起来。
握着这封信，她几乎可以确定，在身后那被雨幕遮断的七年里，她已经和吴哲晗一起，用尽全身力气沉默地相爱了一场，她几乎就听到了吴哲晗一字一字地对她说出期待了数年的那句话。
她几乎确信，吴哲晗和她一样，对彼此保有着自己一生中最干净、最纯粹的爱意。
只是前路风雨潇潇，她们都无法冒雨而行。
